璇玑宫小宫女

陌上人如玉,横霜润风华。
繁花似锦觅安宁,一生一世一双人

【锦玉】梦魇(4-6)

授权转载,作者:浅浅步调


锦觅留下来了。

在外人看来,是万千荣宠,只有她自己清楚,这份荣宠,需要一阵风,就能够顷刻间荡然无存,但至少,不是现在。

润玉要杀隐雀,这是棠樾告诉她的,听闻润玉已在鸟族当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,深藏其中,欲取隐雀而代之,棠樾想知道那个鸟族中欲取代隐雀的是谁。

她不知怎得,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,仿佛棠樾说什么她都愿意听。

“你就不怕,我就如外头说的那样,成为你父帝的女人?”那时,她忽然问出这句话。

棠樾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神色轻蔑的瞥了她一眼,居高临下的姿态,是天界储君应有的,他什么也没说。

锦觅却明白了,她永远也比不上上一个用“锦觅”这个名讳的女子。

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比得上。

七政殿内不知燃着什么香,就如夜半无人时风吹而来的气息,冰冷冷的,她的脚步很轻,淡淡月色落在她簇团衣摆之处,她踮起脚来想要去够那个架子上最高的檀木盒子。

猛地那檀木盒子落地,她因那灰尘,忍不住咳嗽出声。

她正要俯下身,却见这那盒子里头的东西露出了一角,泛着陈旧的墨色,她伸手去取时,月白色染就的云纹,忽然在眼前了,她心里咯噔一下。

那人却提前将那东西从她眼前拾起来了,在他指尖,锦觅眼角余光,瞧见了那上头的字眼,那是夜神与水神长女的婚书……

棠樾的母亲?

她骤然想起了什么,“棠樾的母亲,是水神长女?”

不是鸟族族人,竟是出自水族?

他因她此言,牵动了心里头的某根弦,他看着她这身海棠红的衣衫,想起了很多关于红色的东西,落星潭旁的红线,琪树下的翩翩红衣,忘川归来时猩红伤处,再到血灵子……最后,在那女子衣衫之上划开的血色中戛然而止。

“是呀,水神长女。”他就像是在说个笑话一般,仿佛与自己并无干系,“后来,她嫁给了我弟弟。



忽而闻到了一股桂花酿的香味。

锦觅从下仰视着润玉,才发觉他今日似与平常有些不同,本该清明的神色,带着些微醺之意,她下意识往后挪了挪,环顾四周,却未曾见着棠樾所说的那些密信。

直到,润玉将这个故事讲到最后,忽然不语了。

“然后呢?”锦觅思绪之中,不过是回响着他适才那个仿佛与他并无干系的故事,从红尘劫讲到大婚再到天魔之战……

然后……

润玉身子微靠着书案,手指摩挲着袖口,直到,一句,“然后,我杀了她。”他眼中的光顷刻之间破灭,仿佛就如那死灰之内最后一丝火星,湮灭了。

锦觅瞳孔睁大,不可置信的看着润玉。

骤然,喘息都有些艰难了,她双手无意识的揪着面前这人,咽喉被他死死扼住,“我说过,除了种花,你在璇玑宫,不能做别的……”

因脚离地,她脚腕上的铃铛玎珰作响,她一直看着润玉,看着这个昨日一直坐在虹桥处不知今夕何夕的男子,此刻要杀她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锦觅只觉得自己应该活不成了。

跌落于地,她下意识不住的咳嗽着。

直到那温暖怀抱抱住了她,“觅儿……”那声音却如冰泉之下潺潺流水,“你何时才可以不逼我呢?”

那日,是霜降。

霜降水痕收,浅碧鳞鳞露远洲……

在两日前,她问棠樾,为何非要与天帝为敌,棠樾说,他杀了锦觅。

她不肯相信,只因她那样坚信,润玉爱锦觅。

她不知道是什么错觉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去相信天帝的感情,可仿佛这句话,不可违逆,他爱锦觅,这份在他口中已凉透的爱情,其实被他珍而重之的藏在心底最深处。

他害怕这感情太过灼热,于是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。

于是他成了天帝,那个没有感情的天帝。

可今日,他亲口说出来了。

他杀了锦觅…



五千年前,人间第一场雪。

那年凡尘出了大事故,北旱南涝,所有的败相都在冬日显现,锦觅下山来送食赠药,那时的润玉是寻着妖魔气息到罗耶山山脚下的。

他还那样清楚的记得,那日的锦觅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,衣襟之上不过绘着二三叫不出名头的小花,是浅黄色的,与她发间的簪花颜色一般,他缓步走上去时,微风,卷起他衣衫。

“公子这般衣着,就不用了吧……”锦觅犹豫着将手上的馒头收了回去,再抬头时,乍喜,“小鱼仙倌!”她惊呼一声,有些不敢相信,直到唤出着名字了,才连忙收了口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只因她不该这么唤他了。

她眸中就像泛着星辰之色一般耀眼,在人群之中,也是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一个。

润玉因她这句,忽而愣了半晌,不知怎的,心里就像有什么化开了一样,像极了很多年前,还是幼时,天后拿给旭凤的杏酥,旭凤嫌腻不肯吃,再偷偷递给他时,他尝第一口,很甜,但片刻又恢复常态,“你一个人,旭凤和棠樾呢?”

锦觅小声言语,还不忘分发馒头,“他们……他们去捉妖怪去了。”

润玉点点头,便要寻路径过去,身后女子连忙跟上了他,“我和你一起去!”

所有的回想,都在此刻戛然而止。

想来,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,就是带上了锦觅。

窜逃的不是寻常妖怪,而是那个未曾被杀死的穷奇,穷奇乃上古凶兽,早前被润玉剥离真身,吞噬其间,成应龙一体,而后旭凤执赤霄剑杀穷奇。

那穷奇又怎会真的消失在这六界之中呢。

他回来了,来报仇了。

于是锦觅杀了那个被穷奇所控的旭凤,若非旭凤早前因未食蓬羽而有旧疾,也不会如此被穷奇轻而易举的操控吧……

他挟着已昏迷的棠樾,说着要让旭凤体会这世间痛苦。

翊圣玄冰刃扎下去的时候,锦觅眼里的光顷刻之间灭了。

这场变故来的太快了……快到润玉有些措手不及。

他就看着锦觅一步一步的爬到旭凤身边,紧紧的抱着他,她说,棠樾不能有杀害父亲的母亲,他答,“旭凤是我杀的,与你无关。”

她又说,棠樾以后没有人照顾了。

他答,“他还有母亲,还有……还有我这个大伯。”

她抬头,看着润玉,神色凄清至极。

润玉看懂了,他陷入莫大惊恐之中,直到锦觅握住了他的手,将翊圣玄冰刃塞入他的掌心,她咬唇嘶喊一声,终于,可以永远与旭凤相守了。

下雪了,白色的雪。

掩盖这一场笑话般。

忽然他腕处泛着鲜血,将这皑皑白雪染尽,他回头,看着瞠目注视他的棠樾。

棠樾要杀他。

他捂着伤处,想要解释什么,可最终,什么解释也没有。

只因这一切都该是他的错。

若不是当年被一己私仇蒙蔽,旭凤登临大宝,在天界又如何会有此难。

若不是当年一意孤行,吞噬穷奇,穷奇不该有此恨。

若不是当年不肯放过旭凤,以蓬羽之祸来伤及旭凤,旭凤不该如此容易被害。

若不是……他带上了锦觅。

是了,罪魁祸首就是他,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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